2008年5月1日 星期四

<隨筆>對「從約伯記反思生態系」的回應

■Photo by Fred Jackson ( Free Tibet ) on Flickr.com

提出我的回應之前,我想要先駁斥那種「應該先把自己的事情作好,然後再來談OOXX…」的那種論調-而這其實也就是睿怡在文章開頭所提出的那種「可能面臨到的責難」。在我們的經驗裡,應該很常聽到這種說法,甚至自己也曾經使用過這種說法,但是往往我們聽到或使用這種說法時,我們不是取它正面積極的意義,反倒是想要借用它消極的那一面,來堵住誰的嘴巴,要他不要講話。

面對這種說法,我反對它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認為生態系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我願意義務地、免費地幫系上製作評鑑簡報;我也願意花時間來思考系上的種種問題;我也投入心力,希望能為系上增加一些些學習、討論的氣氛-無論它是否成功。並沒有誰強迫我做這樣的事情,因為,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與我們無關的未來

但很遺憾的,從我這三年的經驗來看,「學生」一直是與這個系的「未來」分開的,我從來沒有被公開的邀請來討論系所的未來;在系上進行課程規劃的討論與檢討反省(如果有的話)時,我也從來沒有被主動地徵詢過意見,或進行過什麼樣的深入的意見調查。而這樣的經驗我相信不只我有,很多同學也是一樣。於是,系所的未來好像是與我們無關的,作為一個研究生,似乎「只要」好好顧好自己的研究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太操心。所以即便我認為系上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之一,但這卻好像只是我單方面的相信。

問題是,把自己的研究做好和關心系上事務、為系上付出有衝突嗎?有相違背嗎?我若沒有把研究做好,就沒有資格對系上提出建言嗎?這其實是不相干的事情。創辦系所的陳玉峯老師曾經形容生態系所是一個「家」,我很認同這樣的想法,但事實上,在這些日子以來、從很多面向來檢視,它其實似乎跟一般的冷冰冰的學校沒有什麼差別。

生態學是什麼鳥?

我還記得陳玉峯老師為介紹校園鳥類的手冊寫過一篇序文叫做「自然是什麼鳥」,文中藉由將蛙鳴誤認為鳥叫的一段經歷,講述台灣人對於自然的認知、情感與價值觀的缺乏與扭曲。而作為台灣第一所「生態學」研究所,我也很想問問「生態學是什麼鳥?」。

這其中最諷刺的地方,可能在於很多人是在不懂生態學、對生態學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報考了「生態學」研究所;並且在求學過程中,「生態學」研究所的課程也並沒有很強烈的要告訴學生「什麼是生態學」;以致於一位「生態學」研究所的學生,是很可以在對「生態學」並不是很了解、甚至是有誤解的情況下,就順利畢業、拿到「生態學」研究所的學位的。

我要主動承認,我就是那位對生態學一知半解卻考進來,並且在三年後才開始對生態學有一點點了解的學生,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生態所白皮書裡最前頭大剌剌地寫著本所特徵為:「結合價值哲學與生態學,推動突破傳統生物生態學的總體生態觀」,而雖然在課程上我們必須修習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的課程,但是我們學生真的具備了對生態學的正確認識嗎?還是視某些課程為「好像沒有那麼需要」的累贅呢?甚至搞不清楚為什麼一個研究所要弄出這麼複雜的課程呢?

同樣的問題可以反過來問問系所,究竟生態學是什麼呢?一個生態學研究所「應該」要怎樣規劃呢?還有什麼不足與需要加強的地方呢?生態學的獨特性究竟在哪裡呢?-它絕對不僅僅是一碗綜合湯,或撒尿牛丸而已。

■Photo by pen3ya on Flickr.com

反思的反思


正因為我的人生在這三年裡得到了重大的改變,也因為我很認同一個生態學研究所的潛質(關於這點,可能要另外寫一篇文章來談),所以我更要就我有限的認識,提出我的批評。

當然,卻也不只是批評而已。我也不時地思考究竟什麼樣的努力方向,對於系所來說會是正面的。於是,我要唾棄那種在面對seminar時「只求過關就好」的心態-我過去也曾輕浮地講過類似的話,於是我要先唾棄我自己。同樣的,我們對於課程與研究的敷衍態度,也不僅僅只是個人的事,它同樣地也會影響到老師的授課,影響到同學彼此間對於學習與研究的思考與討論。話若說到這裡-當我是這樣地將「個人表現」與「整體影響」連結起來時,話題就變得好像太過誇張或沈重了。

但事實上,這並沒有什麼好誇張的,因為我們在思考與行動上的怠惰,就必然助長了整個社會往墮落的方向傾斜,人與社會╱環境是無法切割的-這不也是環境運動常常使用的概念之一嗎?正是因為某些財團企業的怠惰與自私,造成了環境的破壞;而也正是因為民眾的縱容與輕忽,導致我們的政府、民意代表與企業能夠為所欲為地行不公義的事。所以我必須說,我這樣的連結其實並不是誇張,反倒是帶來沈重的。大部分的人-包括我自己,可能都不喜歡這種沈重的感覺,我們比較習慣當一個游離、自由的個體,並在大部分的時間裡將自己與整個社會環境脫勾,於是我們可以過得比較輕鬆、比較能夠從生活中其他種種壓力中得到解脫。

但是,我們又是怎樣期待著別人的呢?當我們在關心環境問題時,我們是怎樣地期待能夠有更多人來關心與付出呢?我們可能會怨嘆台灣社會冷漠,但難道我們不曾扮演過那眾多冷漠臉孔的其中之一嗎?當我們實際接觸環境問題時,會發現怎麼相關的研究這麼少?最基本的問題竟沒有現成的答案與豐富的討論?作為一位生態學研究所的學生,我們其實正可以好好地檢討自己、檢討自己的研究,我們享受著歷來那麼多人的熱情捐款,享受著這些軟硬體資源,而我們究竟做了什麼樣有價值的事呢?難道我們不該反問自己嗎?難道這樣的沈重,我們不應當承受嗎?

我很高興,來到生態所所接受的不只是知識的挑戰,也是價值與信仰的挑戰,因此我更有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與缺陷的機會。了解到作為一個人,並不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我們之所以應該要為環境做些什麼,也不是出於一種額外的關懷或施捨,而是早已蘊含在「何謂人」這個概念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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