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傳基督是從死裏復活了,怎麼在你們中間有人說沒有死人復活的事呢?若沒有死人復活的事,基督也就沒有復活了。若基督沒有復活,我們所傳的便是枉然,你們所信的也是枉然;並且明顯我們是為上帝妄作見證的,因我們見證上帝是叫基督復活了。若死人真不復活,上帝也就沒有叫基督復活了。因為死人若不復活,基督也就沒有復活了。基督若沒有復活,你們的信便是徒然,你們仍在罪裏。就是在基督裏睡了的人也滅亡了。我們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眾人更可憐。(哥林多前書15:12-19)
我應該是從《搶救雷恩大兵(Saving Private Ryan,1999)》開始注意與喜歡看戰爭片的,於是接著推出的《諾曼地大空降(Band of Brothers,2001)》當然也就成為無法錯過的佳作-雖然前後兩者無法相比(影片長度、拍攝規劃皆有所不同),但如果真要比較的話,我是更喜歡後者的。至於往後的《黑鷹計畫(Black Hawk Down,2001)》、《硫磺島的英雄們(Flags of Our Fathers,2006)》與《來自硫磺島的信(Letters from Iwo Jima,2006)》我也都到電影院去看過。
而之所以喜歡這類的電影,不是因為迷戀軍事武器、嚮往男子氣概或喜歡血腥殺戮,而是希望能夠試著從這些悲劇裡得到一些思索反省的機會。
《機飛總動員2( Hot Shots! Part Deux)》電影畫面,from Youtube.com
事實上,在看過這些比較希望能營造出戰爭的真實情境的電影之後,再去看那種「打不死的戰爭英雄」電影真的會叫人吐血-這些電影能夠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發與反省呢?在《機飛總動員2( Hot Shots! Part Deux,1993)》裡的Charlie Sheen已經用「電動玩具式的得分與升級」與「被彈出的彈殼淹沒」來為後者做了最好的詮釋,那麼我們還期望從那些戰爭電影裡看到什麼呢?更大的爆炸?
當然,要透過電影來談反省未必得如實地使用肚破腸流等恐怖景象來表現,對此可以就自己看過的《血鑽石(Blood Diamond,2006)》與《盧安達飯店(Hotel Rwanda,2004)》來作比較,前者運用血腥場面所得來的效果,就未必比後者所營造出來的那種緊張與驚恐要來得有震撼力。但在某些時候,血腥場面卻又很可以作為一種提醒,舉一個跟本文所要談的內容稍遠一些的例子,即是血腥得讓許多人難以忍受的《受難記(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2004)》,這即是Mel Gibson要透過視覺影像來提醒我們基督所承受的苦難。
而回到原先的脈絡裡,戰爭電影裡瞬忽即逝的生命-如《搶救雷恩大兵》裡死傷慘重的諾曼地登陸,與戰爭中荒謬的死亡-《諾曼地大空降》裡的士兵因撿來收藏的德軍魯格手槍意外發生走火而死、《來自硫磺島的信》裡日本士兵被迫用手榴彈自殺。這些情節對於看似戰爭已然遠颺的我們來說,其實都是一種提醒與反省-而這也是許多人在看過電影之後的共同感受。
Saints and Soldiers
而我所想要分享的,是最近看到的一部在2004年推出的電影《Saints and Soldiers》,它的中文片名被沒頭沒腦地翻成了「馬爾梅第戰役1944」-沒錯,這部片是根據二次世界大戰的馬爾梅第大屠殺事件與其他真實事件來進行改編的作品,但是這中文片名翻譯卻完全錯失了該片的主題-信仰。
故事大致上是在描述從德軍屠殺戰俘事件中幸運脫逃的四個美國士兵,在意外解救一名英國空軍後,為了要將在空中偵查的重要情報送回總部,五個人在一路上的相處與面臨著的挑戰。
電影的主角,是這五個人裡頭的神槍手Deacon,他原本是一位在德國柏林傳教的教徒(即便電影裡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確的表示,但根據種種線索,他應是一位摩門教徒),其次則是無神論的救護兵Gould,而有關信仰的主題,也就是在這兩個人的互動中被呈現出來。而雖然摩門教不是我的信仰,但是若從我的信仰出發,則這部電影中確實有幾個我認為值得拿出來討論的部份,大概地說,它們分別是審判、罪、復活與新的生命。
審判與罪
將來的審判
在片中,Deacon因為在先前的戰役裡誤殺了兩名婦女與六名兒童而造成嚴重的心理障礙,而Gould則是在戰爭中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不相信人死後還會有生命-Gould曾與Deacon談到他所遇過的一位瀕死的小孩,那小孩不斷地向上帝祈求,但最後還是死了,「我看著他的眼睛,裡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當時我就了解到,如此而已」。對此,Deacon則提起另一個自己曾親身經歷的例子,他與一位受了重傷的孩子都在祈禱,但孩子仍舊死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著人死去,但Deacon認為那孩子是去了更好的地方,Gould聽到Deacon這麼說,便稱這種對永生的「想像」還真是「方便」,但Deacon卻回答:「方便?這是剛才你說話時(指Gould所說的「什麼都沒有」),我在想的事情」。
Deacon會這麼講,我認為是因為他相信上帝的存在,與相信那在進入永生之前的「審判」,也正因為上帝與審判,所以Deacon才會在這一路上背負著「殺人」-而且還是殺了無辜之人-這沈重的負擔。這就像柯老師在哲學專論課堂上曾經提到的,倘若人的生命真的只有這短短的數十年,沒有永生也沒有審判,那麼人當然可以盡情地去擁抱虛無主義而不必理會任何在道德上的要求了-因為人生就只有這麼一次,誰能規定╱限制我該怎麼過呢?我何必遵循道德而壓抑自己呢?亦如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說:「如果沒有上帝,則我什麼都可以做」,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康德會認為出於「道德」的要求,我們必須相信上帝的存在。
倘若沒有上帝與審判,那對犯罪的人來說,該有多好、多輕鬆、多「方便」呢?但反過來說,倘若沒有上帝與審判,對於那些老實又善良的過了一輩子,卻常常得承受其他人的罪惡的迫害的人來說,又要如何向他們交代呢?事實上,縱然我們不喜歡背負罪惡感,但在某些時候,我們的良知卻也會隱隱約約地告訴我們這不應該「只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而沒有什麼公義與道理的世界。
不同的制服,相同的人
Gould在另一次與Deacon的交談裡,談到了Deacon對德軍的友善態度-Deacon在從大屠殺中逃脫時,曾有機會射殺一名追捕他與同袍的德軍,但卻沒有出手,這件事情讓Gould耿耿於懷,對此,兩個人展開了一番對話:
Gould:「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德國佬?」
Deacon:「因為我認識他們,我知道他們大部分就像你和我,只是穿著不同制服。」
Gould:「所以阿道夫希特勒是個好人?等你了解他以後,(還會認為他)只是穿著不同制服?」
Deacon:「那不是我說的。」
Gould: 「這些在馬爾梅第的人就跟我們一樣,除了戴的頭盔不同?」
Deacon:「如果這令你能更容易恨他們,隨便你。」
Gould:「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現在我正從醫學院畢業,替摔下腳踏車的比利打石膏,但現在,我從17歲的兄弟肚子挖鉛彈出來,因為他想為國效命,謊報年齡,現在他躺在泥漿裡淌血,要上帝來救他,不只是穿不同制服而已。」
Deacon:「……」
老實說,Deacon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在信仰裡是不難理解的,因為作為一個人,誰不是背負著罪惡呢?誰有資格說自己是最乾淨的人呢?就連偉大的使徒保羅都有令人難堪的過去,於是他是那麼謙卑地領受上帝的恩典與指示。但偏偏「好人」與「壞人」的粗糙切割是那麼樣的頻常,特別是這樣的切割是「出於」恨惡與「不愛」,而甚至不一定是來自於某人做了什麼壞事,於是「壞人」的標籤成為我們得以發洩、產生仇恨與實行報復的「方便」工具。天曉得我們喜歡看那些「邪不勝正」的電影,究竟是出於我們對於追求正義的熱情,還是出於我們心裡隱藏著的報復心態與暴力傾向呢?
而其實電影後段的內容,也在試著回應「不同制服」的議題,話說這五人在傳送情報的路上抓到了一名德軍Rudi,沒想到他正好是Deacon在德國的教友,隔天,Deacon偷偷將他釋放,但Rudi也回報了他們一項重要的情報,讓他們可以更快地回到美軍的陣營;而後,在一場與德軍的激戰中,他們在非常危急時又遇上了Rudi,Rudi不但沒有向其他德軍舉發他們,還支開德軍讓Deacon等人逃脫,而這些令Gould不可置信的作為,在影片的最後也真的改變了Gould對德軍-那些不同制服的人-的想法,他開始試著去愛他的敵人。
復活與新的生命
戰爭中的死亡
當我在看這部嘗試如實描繪戰爭殘酷的電影,並且主角Deacon又是那麼樣的在意被他誤殺的平民時,讓我想起查經時曾經讀到的「既傳基督是從死裏復活了,怎麼在你們中間有人說沒有死人復活的事呢?因為死人若不復活,基督也就沒有復活了。基督若沒有復活,你們的信便是徒然」(林前15:12-14),又說「若死人不復活,我們就吃吃喝喝吧!因為明天要死了」(林前15:32),因為這些在戰爭裡死亡的大多數人究竟何辜呢?曾經有那麼多的人在戰爭裡莫名其妙的失去生命,如果他們就這樣「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要怎樣接受呢?特別是經歷著那麼樣令人心痛的死亡的我,如果人生就這樣什麼都沒有了,我要如何接受呢?我豈能瀟灑地說「人生不過就是生老病死」?不,我沒有辦法像過去那樣說出這話了,不是因為我變得軟弱,而是因為死亡是那麼強烈的臨到了我的身邊。
老實說,沒有經過苦難的人,是很難了解那身處苦難之中的人的,這道理說起來容易,但經歷過之後更覺得它是那麼樣的真實,過去我很難體會別人面對死亡的痛苦,而現在,我才可以說我能夠稍微了解。遺憾的是,我們的電影常常都把死亡描寫得那麼樣的膚淺,以致於死亡好像只是大叫一聲然後掙扎一下罷了,甚至在大多數的好萊塢電影裡,我們還會為那些為數眾多但指出現不到幾秒的壞人嘍囉的死亡而感到興奮?!唉,我們究竟能從這些電影裡體驗到什麼樣的生命層次呢?
回到前面所談的,如果沒有復活與永生,我們要怎樣面對死亡呢?我們要怎樣面對「其實我們並不想死,也不想所愛的人死」的這種想法呢?反過來說,其實人是渴望永生的,我們會希望生命不只是如此而已,而保羅寫給哥林多教會的話,正是繼耶穌復活之後,要更堅固我們的信心的,所以說「上帝不是死人的上帝,乃是活人的上帝」(太22:32)、「在基督裏眾人也都要復活。」(林前15:22)。
信仰的拯救
影片的最後,Deacon為了掩護Gould與帶著情報的英國空軍Winley而死了,這是一個具有意義的安排-如果我們不只是把它視為一種英雄主義的話,即是作為傳教士-傳遞基督救贖福音-的Deacon,反過來解救了作為醫護兵-拯救戰場上傷者生命-的Gould。事實上,Deacon不僅僅是救了Gould一命,他在這整個相處過程中的實際作為,也著實地改變了Gould往後的生命,於是在影片最後,Gould帶走了Deacon放在口袋裡的聖經,並且他也願意救治被俘且受傷的德軍,他成為一個新的人了,而不再只是一個對這世界感到失望,而處處在意自身利益的人。
結語
過去的我比較常注意戰爭片中所要表達的、對戰爭的反省,但《Saints and Soldiers》則開始讓我從信仰的角度來看戰爭片,我想這是好的,因為戰爭是那樣強烈地直指著我們的生命,而我們也不應只是從「死亡是痛苦而可惜的,以致於死亡是不好的」-一種珍惜現世生命的角度來反省戰爭,正如保羅所說:「你們是重價買來的,不要作人的奴僕」(林前7:23),我們怎能只是耽溺於現世的得與失呢?而其實戰爭裡的犧牲能夠把我們的討論帶得更遠;並且在戰爭中被激化的正邪對立,也值得我們透過反省自身的罪惡,來做進一步的思考。而或許也就是因為信仰的層次,所以《Saints and Soldiers》即便沒有浩大的戰爭場面,它所能為觀眾帶來的意義與討論,也比其他戰爭片要來得更深刻許多了。
(本文同步刊登於oikos-taiwan部落格、le petit séminaire部落格)
《Heimat – Eine deutsche Chronik》(1984):2. 家園的韌性
-
雖然家園有其脆弱性,但家園卻也具有驚人的韌性。《Heimat》裡的重要場景Schabbach正是一個具有這種驚人韌性的家園,它乃是長期地維持著人與人之間穩定的感情和交往。但這並不是說它是一個完美的家園,不是,人性的弱點依然遍佈在這個家園裡,但值得一提的是,Schabbach卻具有一種包容力,能夠讓人與人之間彼此...
10 年前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