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昨天我在品潔的報告中提出的疑問,並且也是最近我一直在反省的事情,因為生態系很慣常的說生態學是一門「跨領域」的學門。我們就很慣習的認為自己的研究都是所謂的「跨領域」研究,這不只是品潔的想法,我以前其實也有同樣的想法。
但是我最近越反省就越覺得,真正的要做「跨領域」研究者,就必須對他所跨的學門有深刻的認識和鑽研,因為他要做「跨領域」研究,必然是要提出他所要跨越的這數個學門所無法提供的研究視角,如若他對這些學門的學術傳統、研究方法、思考模式沒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即便他提出一個他自認是「跨領域」的研究觀點,如若他的切入視角沒有特殊到自成一個典範,而其實只是和某個學門之下的某個支派的研究方法沒有兩樣、換湯不換藥,那他的「跨領域研究」就既不會被學術界承認 ,並且在實質上也不是一個真正的「跨領域」研究。
而且,我越來越不喜歡「跨領域」這個名稱的濫用。一來,實際上這樣子提出新的研究視角也不是「跨領域」,我到覺得不如說是一種新學門的發生,在看世界、研究世界的方式上多了一個新視角、新觀點,或說多了一種「分工」。分工趨細沒什麼不好,因為分工其實都是預設了整合,只是研究者自身或他的學術傳統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已。一個鑽研於精細專門的研究者,可以提供他的視角內可視部分,準確地對事物的描摩和廓清,而若他也同時清楚自己的研究視角,在整個對於世界的認識中是佔有在什麼樣的位置,他的研究的基礎思考不會侷限在學門內僵化的典範模式中(例如演化論之於生物科學研究)。他的研究反省可以更深刻,他的鑽研也能理得更清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研究在整個世界認識中的位置,他就不會輕易跟從僵化的學門傳統,他的世界觀若趨向真理,他的研究必然會跟隨趨向真理的脈絡而更具真理性。
二來,有些說自己在做「跨領域」的研究者,常常因為不同學門的研究對象具有同一性,當他涉入對同一個對象做研究,而他的研究方法又不太同於這些傳統學門(但常常要藉助從這些被跨學門中的許多知識),誤以為這就是所謂的「跨領域」的研究。這常常是「新領域」研究的肇端 ,但完全說不上是「跨領域」的研究。舉例來說,我對同一棵樹,可以做植物分類學、植物型態、植物生理學等等的各種研究,但若我要做一種不同於這些傳統學門但仍需要分類學、型態學、生理學知識的「植物生態學」的研究,那是不是植物生態學就是綜跨上述這些學門的「跨領域」研究呢?不是,並不是,生態學確實需要這些學門提供的知識,但是它的研究方向是對這棵樹另一個面向的瞭解和鑽研,它是一種新的看「同一棵樹」的方式和角度,所以與其說「跨領域」研究,不如說是「新領域」的拓展。
「跨領域」、「學門整合」是要整合什麼?不是把所有的學門都兜在一起就叫整合,「整合」是整合「研究者」的思考,讓不同學門的研究者間有交流、溝通、討論,使得那個最基礎的思考模式(世界觀、形上學思考)藉由學門間不斷的溝通、討論而能趨向真理。並且要說真的「跨領域」,其實哲學從古至今都是學問之王,這個「跨領域」的頭銜當之無愧。但是與其肆意高舉「跨領域」的主張,不如實質上的多多增進不同領域研究者間的交流溝通吧!學門間的不相聞問和習慣性的互相漠視,已是長久以來為人詬病的積習。多一點瞭解、多一點溝通討論,畢竟彼此都是在世界中以一種追求真理的學術研究者的身份在做研究,相互的瞭解與討論最根本的問題、世界觀、形上學思考,這才是「跨領域」或說「整合領域」的真正精神吧?
《Heimat – Eine deutsche Chronik》(1984):2. 家園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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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家園有其脆弱性,但家園卻也具有驚人的韌性。《Heimat》裡的重要場景Schabbach正是一個具有這種驚人韌性的家園,它乃是長期地維持著人與人之間穩定的感情和交往。但這並不是說它是一個完美的家園,不是,人性的弱點依然遍佈在這個家園裡,但值得一提的是,Schabbach卻具有一種包容力,能夠讓人與人之間彼此...
10 年前
2 則留言:
對我來說,無論是品潔的報告或睿怡的回應,其實都挑起了我近來最焦慮待解的問題-對於學術傳統和方法的認識。
我不免感慨,這個研究所的設計誠然有其理想性,但卻也會讓很多進來學習的學生跌倒-因為這裡比較不像是某些罐頭工廠式的研究所,將題目、研究方法都幫學生預備好了-在這裡往往得面臨到的是摸索再摸索:在一個對自己來說全新的學門領域摸索、摸索學問的歷史、摸索相關的研究方法…,以至於摸索出自己對於研究問題的熱情。
甚至在seminar的場合,或說是真實的環境裡,我們也要試著去認識我們所不了解的學門領域。
睿怡認為我們不該在研究上濫用「跨領域」,但就現實上的學習環境而言,我們似乎是「被預設」要「跨領域」的了-端看我們是否有認真的去面對與學習。
寫到這裡,我不禁感嘆這真是一條漫漫長路(包括自己也走得很慢),經過了那麼多的時間,自己才建立起對於研究題目的熱情,經過了那麼多的時間,才了解究竟什麼問題比較具有價值,經過了那麼多的時間,才發現自己對於某個領域的了解十分粗淺…。
果然這是一個難畢業的地方。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知道了「為什麼難畢業?」的原因。
我覺得我們這些研究生確實是「跨領域」白老鼠,即便是老師他們自己要談跨領域的東西,也需要自己本身下非常多的功夫去鑽研陌生領域的東西。
不過,我想這樣的長時間摸索過程,至少也幫助我們看清了「真理」確實存在,真理並不是掛在嘴上說要找就能找到,但是只要堅定著不停歇地去找,就一定找的到。「因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就給他開門。」(路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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